這池子的水溫正合適,我潛入水底,感受着熱水從身上劃過,美妙無比。
我一直在池子裏待了好幾分鐘,方纔浮起來。
而當我剛剛從那池子裏探出頭來的時候,浴室裏被熱水弄得一片霧氣繚繞,朦朦朧朧,就在我準備找地方躺一下的時候,突然間聽到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“你好,需要給你擦一下背麼?”
啊?
我回過頭來,瞧見白花花的一片,頓時就感覺鼻子有一些不舒服。
流鼻血了……別這麼客氣,我只是想洗一個熱水澡。
別這麼客氣,我只是想洗一個熱水澡。 對於一個雖然有女朋友,但幾乎等於異地戀,而且還長期素着的大齡男青年來說,一絲不掛的阿春站在池子邊上,拿着一條搓澡巾看着我,那樣的誘惑,其實還是挺大的。
不過我雖然一下子就流了鼻血,卻並不是那般隨便的人。
一邊捂着鼻子,一邊扭過頭去,我開口說道:“阿春姑娘,請自重。”
我這話兒說出來,語氣有一些重,阿春姑娘怯怯地說道:“你、你好,你別想歪了,我聽說你受傷了,恐怕洗不好,所以過來給你擦下背而已。”
我有些無語,下意識地將自己縮進池水裏,然後說道:“不是我想歪,擦揹你也用不着把自己脫光啊?”
阿春姑娘說我也要下池子裏來,穿衣服不方便啊?
我舉起手,說阿春姑娘,你出去吧,可能你不在乎,但男女授受不親,你在這兒,我心裏有障礙,洗不了。
聽到我的話語,阿春的話語變得柔和起來。
她的鼻子呢喃一聲,然後低聲說道:“你如果忍不住,隨便怎麼對我,都是可以的……”
呃……
果然,我就知道對方會來這一套。
不過我也能夠感覺得出來,這位阿春姑娘並非天生放蕩,而是因爲被人指使的緣故,所以我舉起手來,說這樣,你先把衣服穿上,我們再聊,可以麼?
阿春聽到,窸窸窣窣地將衣服穿上,我這纔回過頭來,看着她噙着眼淚的明亮雙眸,認真地說道:“莫日根那胖子逼你的,對不?”
阿春並非天生放蕩的女人,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上來,給我拒絕之後,腦袋都耷拉到了胸口,細聲說道:“不是,我自己也願意的……”
我正色說道:“阿春,一個女孩子家家的,要懂得矜持,珍惜自己的名節,知道麼?”
阿春的眼圈一紅,沉默了幾秒鐘之後,擡起頭來,看着我,抽噎着說道:“你是不是嫌我髒?”
啊?
我慌忙擺手,說不,我不是這一個意思,只是覺得我們沒有到那個程度,這樣做不好,而且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,很吃虧。
阿春的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滑落,她說道:“反正我的身子也給老爺拿去了,有什麼吃虧的?”
呃?莫日根果然是個老色狼啊……
我想了想,說莫日根都答應了你什麼,讓你這樣子?
阿春說我父母欠了老爺一大筆的債,一直還不清,老爺告訴我,只要把你伺候舒服了,就免了我父母的債,所以……
我終於明白了,對她說道:“好了,你出去吧,我會跟莫日根說的,讓他把你父母的債給免了。”
阿春搖頭,說不,我這樣出去了,老爺一定會知道的,到時候……
唉。
我能夠感覺得到,莫日根這個傢伙在家中,肯定是性情乖張暴戾,所以這麼多人才會那麼怕他——不過想想也是,爲了強行搶奪蕭家小姑,他居然回毫不猶豫地下令手下開槍,將我們這一夥算得上是陌路人的傢伙給直接幹掉,就能夠看得出他殘暴的一面來。
我嘆了一口氣,對她說道:“那你站遠一些,去桑拿房門口的木凳坐着,我不趕你走,你也別過來。”
聽到我的話,阿春擡起頭來,盯着我,然後說道:“客人,你真的不要我服侍你麼?”
她這一副楚楚可憐,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,着實讓人心疼,也充滿了女性的柔弱之美,弄得我又是一陣火起,不過我還是強行按住,對她說道:“我有女朋友的。”
我又不是苦行僧,倘若是沒有蟲蟲,放蕩一番也未嘗不可,反倒平添幾分風流佳話。
但既然已經與蟲蟲有過約定,男人就得有點兒責任心,不可朝三暮四,見異思遷。
即便是逢場作戲,對我來說,也是決計不可的。
再一次被我拒絕之後,阿春走得遠了一些,坐在木凳上,抱膝而坐,下巴頂在膝蓋中,沒有再對我進行言語的挑逗。
我有些不太習慣洗澡的時候旁邊還有一人,泡了一會兒熱水澡,忍不住跟阿春交談起來。
兩人只是聊一些家常,我比較奇怪阿春的家庭結構,所以就問了一些,以及喀爾喀蒙古這邊的風俗民情。
通過交流,我得知阿春的外祖母,是當年逃難過來的女知青,一場冬天的大雪,迷了路,結果給她那牧羊人的外公救了下來,然後就嫁給了他外公。
然而這並不是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,事實上他外公當年是用了一些強硬的措施,而女知青一直都想跑來着。
現實還真的是血淋淋,女知青最後還是沒有跑成,給老羊皮生下了四個孩子之後,沒活多久就去世了,不過卻教會了她前三個子女漢語,而阿春的母親,則是家中的大女兒,將這門語言也給繼承了下來。
阿春的外公是一個脾氣十分不好的牧羊人,後來又找了一個女人,對於前妻生下來的兒女十分差,非打即罵,她母親更是被賣一般地嫁了人去。
聽完阿春講起的家世,我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事實上,我之前聽到阿春的簡單介紹,還以爲她說自己母親是漢人,那是一場很浪漫的跨國戀呢,卻不曾想居然是這樣的結果。
也許是處於對阿春外祖母的可憐,也許是對她母親的同情,我沒有再想着趕走阿春。
我完成了對她的承諾,讓她一直待在這兒。
洗過了澡,我被阿春送回了旁邊寬敞豪華的臥室裏,阿春想要留下來,給我拒絕了。
我雖然同情她,但並不會做越界的事情。
次日醒來,我洗漱過後,出門吃早餐,而餐廳這兒,除了一兩個,大家都起了牀,也都在吃早餐呢,莫日根也在,給大家介紹起了富有老毛子特色的早餐來。
我過來的時候,總感覺大家看向我的目光有一些怪異,雜毛小道衝着我笑,也讓人發毛。
等我坐下,沒吃多久,大家去忙了,就剩下了雜毛小道了,他方纔湊到了我身邊來,對我說道:“怎樣,莫日根給你安排的小姑娘,還合口味不?聽說你們昨天在浴室裏鬧得挺歡的?”
呃……
我這才知道爲什麼大家看向我的眼神那麼奇怪,而陸左離開的時候,還拍了拍我的肩膀,說注意身體呢。
估計他覺得我現在在養傷呢,這樣弄有些不太好。
我有些無語,但事關清白,還是得解釋一番,於是將昨天的事情跟雜毛小道說了一遍,他聽了,十分詫異,說我艹,這你都沒有上,你是不是太監啊?
我鬱悶地說道: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?難道你上了?”
雜毛小道說我練的功法,叫做山間花陰基,尋味而不動手,只可遠觀,不可褻玩,但你不同,我記得你學的是黃帝御女經,那可是真刀真槍的啊?
我苦笑,說我可是有女朋友的,不能對不起她。
雜毛小道一臉“你無可救藥”的表情,伸手拿了一個麪包,一邊搖頭,一邊離開。
這是什麼態度?
接下來的幾天,阿春一直都在我身邊伺候着,儘管我跟大家解釋清楚了,但多少還是有一些心虛,怕被人說三道四,於是儘可能地待在房間裏修行,儘量讓自己的身體恢復起來,不要如廢人一般,什麼也幹不了。
而在這幾天的時間裏,關於天魔王的消息,也源源不斷地傳了來。
在東戈壁西北方向,有一座山,叫做塞音山。
這個地方名不見經傳,很多人都不瞭解,但天魔王北上之後,就帶人一直盤踞於此處,逐漸地紮下了根來。
在這附近的勢力之中,胡依金喇嘛廟曾與天魔王的人有過沖突,然後大敗而歸,最終沒有敢再招惹對方,而隨後又陸陸續續有一些本地勢力挑戰對方,或者被消滅,或者被降服,一番紛亂之後,最終沒有人再鬧事。
從目前的情況來看,天魔王麾下的勢力並不張揚,隱約知道他們有一百多人,還收服了一些當地的勢力。
至於其他的,這邊也打聽不清楚。
沒有人知道天魔王的老巢在塞音山的何處,那一片山巒連着戈壁,廣闊無比,想要在這麼大的山脈之中,找尋那一百多人,難度其實還是挺大的。
而陳老大更關心的,卻是一旦我們施展開來,會不會遇到太多不可測的東西。
比如對方的手下,如果不能夠形成一個以多打少的狀況,那麼我們未必能夠折服對方,將其拿住。
我們甚至自己都可能會有危險。
所以如何引蛇出洞,讓他單獨面對我們,這纔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。
第四天,大家都還沒有一個頭緒出來,而這天清早,門房那邊傳來消息,說烏蘭巴托的蒙克大師,呼倫貝爾的馬嘎塔勒大師,以及胡依金喇嘛廟的住持格日勒圖,前來拜訪。
聽到這話兒,莫日根的臉直接就黑了。
且不談胡依金喇嘛廟的住持格日勒圖,另外兩位,都是喀爾喀蒙古國內頂尖的強者,換做是古代,他們可都是國師一般的人物。
而此刻,這些國師們,卻是聯袂而至。
這怎麼辦?金輪法王?
金輪法王? 聽到莫日根與我們介紹起了這幾個不速之客的身份,現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。
儘管我們之前有過一定的心理準備,但沒有想到除了胡依金喇嘛廟,還會牽扯到別的地方,無論是烏蘭巴托,還是呼倫貝爾,與這兒相隔都很遠,這幫人是怎麼跑到這兒來的呢?
不過雖然感覺到詫異,但現場的氣氛還算不錯。
大家瞧了一圈身邊人,滿滿的自信心。
事實上,這幾天的時間裏,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弄好了,並沒有什麼需要擔憂的地方,別說來的是喀爾喀蒙古的頂尖強者,就算是那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魔頭黑雲長天,我們也是並無畏懼的。
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
不外如此。
然而報信者還傳來了另外一個讓人蛋疼的消息,那就是除了這三位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之外,他們還帶了許多的弟子、喇嘛,這些人加起來得有兩百多號人,再加上過來看熱鬧的圍觀羣衆,現在在宅子外面圍着的,有差不多六七百人。
呃……
這個消息直接讓陸左和雜毛小道幾個人的臉都綠了。
很明顯,既然這事兒有胡依金喇嘛廟攙和,那麼肯定是得到了黑雲長天那所謂“祖靈”的差遣,對方對我們恨之入骨,而我們也沒有任何留手的意思。
既然都已經撕破了臉皮,走到了這一步來,大家就手底下見真章,各憑本事而已。
但如果事情擴大化了,弄來這麼多無辜的圍觀羣衆,一旦打起來,事情還真的有一些麻煩。
我們又不是殺人狂,自然不會讓自己的手上沾染無辜者的鮮血。
更何況這樣子也會沾染太多的因果,對於一個有志於攀登更高境界的修行者來說,這是大忌。
對方來這麼一手,搞得我們的確是有一些進退兩難。
打,還是不打?
莫日根心中焦急萬分,看向了我們,而我們則是看向了這幾天表現得很沉默,卻一直都是我們主心骨的陳老大。
陳老大擡起頭來,想了想,說既然都來了,那就先見一見吧。
啊?
雜毛小道說見一下?用什麼身份來見?
既然是要見面,那就得表明身份,然而我們現在的身份比較尷尬,首先我們是祕密越境而來的,主要的目的是塞音山的天魔王,也就是入魔了的黑手雙城。
而這件事情,我們是準備藏起來,不露面,免得讓對方有所防備,最終讓我們撲一個空的。
而且我們在這兒搞出大事件,的確不太好。
陳老大指着左道兩人,說你們別露面,我也不露面——王明,你去出面,沒問題吧?
被陳老大點了名,王明有些意外,不過他想了想,卻點了頭,說好。
說罷,他指了莫日根一下,說走吧,我跟你出去。
確定了出面的人之後,我們並沒有守在廳中,而是與王明、莫日根一起,朝着宅子的外面走去。
我們來到了門房附近,這兒有一個碉樓般的小房間,我們都進入了這兒,而王明與莫日根則走向了大門去。
兩人剛剛出了大門,立刻就被一大羣人給圍住。
從我們這個角度來看,正好可以看見外面圍着的人,瞧見大批黃帽紅袍的喇嘛,後面許多鎮子裏的當地民衆,而這邊領頭的,則是三個老頭兒。
莫日根的管家寶音給我們介紹,說正中間穿大紅袍的那個老喇嘛,就是胡依金喇嘛廟的住持格日勒圖,他在職二十多年,這期間胡依金喇嘛廟從納蘭-哈勒贊地區的一個小廟,一躍成爲喀爾喀蒙古四大喇嘛廟之一,格日勒圖佔了很重要的作用。
而旁邊一個肥頭大耳、宛如彌勒佛一般的老人,則是烏蘭巴托的蒙克大師,而另外一個滿臉陰霾的獨眼老頭,則是呼倫貝爾的馬嘎塔勒大師。
與格日勒圖不同,這兩人都穿着很正常的民族服飾,而並非喇嘛打扮。
隨後管家寶音解開了我們的疑惑——這兩個人,修的是古薩滿教義,並非是藏傳佛教裏的任何一個流派。
原來如此。
我這個時候明白了,因爲如果是藏傳佛教的話,這兩個人就應該被稱之爲“上師”,而非大師了。
在管家寶音給我們介紹人物的時候,王明、莫日根已經跟對方照上了面。
王明顯得很低調,落後於莫日根半步,低着頭。
莫日根在此之前,曾經是胡依金喇嘛廟最大的香客,故而與那位格日勒圖上師還是比較熟悉的,走上前去,行了一個喀爾喀蒙古的禮儀,然後笑着說道:“各位大師如此興師動衆地來我這兒,還真的是榮幸啊——既然來了,那就進來敘話吧?”
他們的對話,用的是蒙語,好在旁邊的管家寶音在給我們翻譯,不然真的是一頭霧水。
他回手一揮,那大門緩緩打開了來,裏面走出了一行侍女來,這幾天一直跟着我的阿春姑娘也在其中。
莫日根這傢伙在給陸左調教過後,倒也知道深淺,跟我們的演戲也十分配合。
格日勒圖上師擺了擺手,然後指着莫日根這大宅子,說我剛纔和幾位老友打量了一下你的這宅子,看來是請了高人來佈陣做法啊,看得我們雲山霧罩,心中惶惶然,想着你這兒成了龍潭虎穴,我們若是進來,什麼時候腦袋掉了都不知道。
莫日根搓着手,說上師你這話兒說得真的讓我寒心,我莫日根可是胡依金喇嘛廟最大的香客,年年進貢,從未手軟,你如何能夠這麼想我呢?
格日勒圖上師沒有再跟他繞圈子,而是直接說道:“四日之前,我的師弟俄日敦和我們廟裏的八名喇嘛在圖樂泰草原失去了消息,隨後我得到了祖靈的啓示,知道他們已經被魔鬼給害了,而當時俄日敦與你是在一起的,你能夠告訴我,發生了什麼嗎?”
莫日根人胖臉皮厚,直接裝傻,說啊,我不知道啊,我們當時見過一次面,後來就分開了。
格日勒圖上師冷笑一聲,然後扔出了一沓照片來,扔在了莫日根的跟前。
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照片,然後說道:“我們後來找到了俄日敦的屍體,與他們在一起的,還有許多屍體,都是你的手下,你告訴我,你們後來分開了?”
莫日根揉着腦袋,說對,我當時生病了,就自己回來了,其他的事情,我也不知道。
這話語實在是太拙劣了,以至於格日勒圖上師都沒有興趣再跟他扯淡,而是看向了旁邊的王明。
他眯眼說道:“中國人?”
這句話倒是漢語,用不着寶音翻譯,我們都能夠聽得懂。
王明毫不忌諱,點頭,說對。
格日勒圖上師用口音比較濃重的漢語說道:“你,就是那幫魔鬼之一咯?”
王明聳了聳肩膀,說老頭兒,我們也只是剛剛見一面,你不要這麼不友好行麼?一上來就扣我一個大帽子,說什麼魔鬼,那我能不能說你是個神棍騙子,又騙財有騙色,而且還好男風呢?
呃……
格日勒圖上師沒有想到王明居然會這麼犀利,頓時就有些努力,指着王明說道:“你胡說八道什麼?”
王明咧嘴一笑,露出了一口白牙來,說對呀,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話兒——你剛纔又胡說八道什麼呢?
兩人爭鋒相對,一點兒都不給臺階下,讓格日勒圖上師氣得不行,而這個時候,旁邊的那胖子蒙克走上前來,笑嘻嘻地說道:“哎呀,年輕人,說話做事,何必這麼衝呢?”
這位的普通話倒是十分的標準,根本聽不出什麼口音來。
王明拱手,說並非我語氣衝,如果好好聊,咱們還是有得談的,你說呢?
蒙克人胖,看起來特別和氣,他走上前來,先是拉住了有些暴走的格日勒圖,然後對王明拱手,說道:“這位先生一看就知道是高人,不知道能否請教一下閣下的尊姓大名?”
王明拍着胸脯,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在下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,姓王,名員外,你叫我王員外就是了。”